乐鱼体育国际：飞虎队之长汀往事：抗战时期这座小城居民把最好的房子让给美国飞行员住

  在福建长汀，有一座名为丽园的中西结合式建筑，已到耄耋之年的黄思霖和他的妻子共同住在丽园内。时间拨回80年前，这座建筑在长汀城内属于楼层最高、装修最好、最新的房子。黄思霖说，八十年来，这里基本上没有怎么变过，当年美国飞行员住过的房间如今也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1945年2月，一支美国空军的航空队在长汀设办事处，100多人的飞行支队进驻县城。他们这次的任务，是以长汀为基地，对在中、泰、缅、印尼的日军基地和运输线进行打击。面对美国飞行员的到来，当时的丽园主人、黄思霖的父亲黄丽川没有犹豫，把这座新盖好的房子无偿提供给飞行员住。

  这支突然到访的飞行队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志愿航空队，他们有个中国人民更加耳熟能详的名字——飞虎队。在1945年，福建长汀机场是国民政府管辖下东南数省唯一的机场。于是，长汀这座小城便被飞虎队选中成为前线多名飞虎队队员分散住在长汀居民的家中，和当地居民同吃同住了半年多直至日本投降。

  在不少长汀人的记忆里，飞虎队的到来保障了他们的安全，他们再也用不着担心日本军机的直接轰炸。而飞虎队队员在离开时，留给了长汀居民一些小物件作为礼物，它们有的被珍藏于长汀县城内的飞虎队纪念馆，有的则被放在家中悉心保管。近日，新黄河记者走进长汀县城，探寻美国飞虎队队员和长汀居民八十年前的往事。

  飞虎队队员住进丽园时，黄思霖只有三岁，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多数是听自己的家人讲述的。不过，现在的丽园和八十年前的丽园就没有变化，黄思霖站在家中三楼阳台上远眺，让置身其中的他有一种恍惚的穿越感。

  黄思霖听哥哥说，在此之前日本军队的飞机经常轰炸长汀城，整个城市陷入一片火海。猛烈的轰炸使黄思霖家中原来的老房子也受到了影响。由于那个年代的房子多是木质结构，容易被炸弹产生的火灾点着，他的父亲黄丽川拼命打水灭火，才算保住了房子。“父亲很痛恨日本的行为，所以当时飞虎队队员找到他的时候，他很快就同意了，那时候这座丽园才刚盖好不久。”彼时，一共有二三十名飞虎队队员居住在丽园，黄丽川把整座新房都让了出来，自己则带着家人到原来被炸过的老房子居住。

  为什么选择丽园？黄思霖带着回忆走上了丽园的三楼。通过他手指的方向能清楚看到远方的山上有一座塔。黄思霖说，很早以前山上是一座飞行指示塔，塔上挂着一盏红灯，通过他家的三楼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山上的指示塔。当时，有着三层楼房的丽园是长汀城内最高的房子，飞虎队队员觉得这里视野好、方便观察，队员们主要住的也是在三楼。在丽园居住期间，只要远处的指示塔闪起红灯，飞虎队队员就会骑上摩托车从丽园出发直奔长汀机场。

  黄思霖告诉新黄河记者，据他哥哥所说，飞虎队队员坐着吉普车经过，都会很客气地和大家打招呼。黄家家里做了客家美食也会给他们送过去，飞虎队则回馈以咖啡、牛肉罐头等。“他们很喜欢我们长汀的小孩子，会带小孩子去飞机那玩。”黄思霖说。

  在丽园的三楼，依旧保持着原来飞虎队队员当时住过时候的样子，只不过随着房屋的小修小补，偌大的房子仅剩下黄家几个家人在屋内居住，曾经飞虎队队员住过的二三楼也渐渐空置，丽园的墙上则长满了青苔，显得斑驳了不少。黄思霖说，曾经飞虎队队员也给他们家留下了一些东西，但很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存下来。不过，作为丽园的后人，他一直默默守护在这里，小心守护着当年的历史。

  接受记者正常采访时，毛伟先都会带着一把汤匙。他用精致的透明盒子小心存放，盒子上刻着英文字母“U.S.N”。毛伟先告诉新黄河记者，这把汤匙对他们家来说很有意义。

  飞虎队队员进驻长汀期间，除了日常的战斗出勤，空闲之余还和长汀居民有着不少交流。毛伟先说，长汀人非常热情好客，往往把家里最好的吃食来招待飞虎队队员，而有时飞虎队队员又会把身边有的物品回赠给长汀居民，他手中的那把汤匙就是来自一名飞虎队队员。

  1939年，日本军机轰炸长汀县城，县城内多条街道被炸，导致数十人遇难，这里面就有毛伟先时年仅48岁的外婆钟品兰。这件事给毛伟先的母亲康拜三造成非常大的打击，而对于1950年出生的毛伟先来说，虽然当时外婆已经去世很久了，很多故事也是母亲告诉他的，但谈起这段经历，毛伟先还是会想哭泣。

  1945年，飞虎队队员进驻长汀，彼时的毛家正在长汀兆征路经营毛明新印务局，队员们经常进店购买文具，便和毛家渐渐熟络了起来。毛伟先告诉新黄河记者，有一天，几名飞虎队队员到长汀县城逛街的时候来到了他们家的文具店，母亲康拜三便很热情地给他们端茶水、搬椅子。“即使双方之间听不懂彼此的语言，但是对方从比划中感到了我母亲的热情。”毛伟先说，飞虎队的翻译有时候也会让他母亲带着队员们品尝长汀县的美食，而康拜三还会从外面买回来，招呼队员在家中吃饭。

  来自美国的飞虎队队员用不惯中国的筷子，康拜三便把家里陶瓷的汤匙给队员使用。直到有一天，飞虎队送给康拜三一份礼物，打开一看是三把不锈钢的汤匙。“据我母亲说，当时我三个哥哥都还小，三名小朋友一人手中一把汤匙拿在手中很开心。”毛伟先成年后，康拜三在给即将出门的毛伟先收拾行李时，把其中一把汤匙给到他手中，并嘱咐他这是美国飞虎队送来的礼物，要好好保管。

  十多年后，毛伟先夫妇从外地调回长汀工作。康拜三发现儿子还在使用着那把汤匙，很开心，就把外婆被日本军机轰炸遇难的经过以及飞虎队如何到长汀共同抗日的故事详细说给他听，毛伟先这才明白了手中这把汤匙的意义。

  实际上，不仅毛伟先一家，当初飞虎队队员给不少长汀居民都留下了礼物，而且不少礼物还十分实用。毛伟先告诉新黄河记者，在长汀店头街有一家理发店，原来店里都是用木盆装水、水瓢舀水给客人洗发。飞虎队员来了几次后，给他们送来一个铜制的水龙头。店主把它安到一个大木桶上，给客人洗头时只要把水龙头打开，就有了“自来水”，这个水龙头一用就是40年。毛伟先带着记者走进了飞虎队队员曾经光顾过的理发店，现任店主王跃生告诉新黄河记者，跟着时间的流逝，水龙头已经不知道放哪了，但店里很多东西都还是八十年前的样子。说罢，王跃生拿出一把剃刀，他和记者说，这把剃刀就是父亲当时给飞虎队队员使用过的剃刀。

  “他们虽然送的东西都是小物件，但对我们长汀居民来说，都是永恒的记忆。”毛伟先说。

  时过境迁，距离飞虎队到来已逝去了整整八十年，当初很多与飞虎队有过交集的长汀居民如今已不在人世，只留下他们的后辈静静守护着当年的房屋、物品和记忆。

  据媒体报道，抗战胜利后，飞虎队专门给长汀县政府写了一封感谢函道：“我们觉得在长汀的服务是中国各地中最令人愉快的。我们在这里的友谊日益深厚，命运安排我们来长汀是如此幸运。诸位先生在拯救中国的诸多事务中，仍能为我们做这一切，这在我们心中是一座丰碑，证明了中国人伟大的品格……在看到中国通过你们自己的努力变得更强大、更幸福、真正的完成民族团结时，我们内心深深地满足。我们向你们致敬，你们是这场战争中当之无愧的伙伴。”

  新黄河记者通过调查了解到，在长汀，当地用各种各样的形式保留着当年飞虎队的印记。如在长汀著名的店头街有着飞虎队长汀纪念馆，里面珍藏着美国飞虎队研究院院长陈灿培博士捐赠的105件飞虎队文物。同时，在长汀中小学的乡土教育课程中，飞虎队的故事是其中重要的一课。去年，通过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主席杰夫·格林牵线，美国洛杉矶埃尔兰乔高级中学与长汀一中缔结飞虎队友谊学校。截至目前，福建已有9所飞虎队友谊学校。今年7月20日，长汀县与加利福尼亚州皮科里维拉市签订“友好城市”意向书。

  2024年，长汀县曾举办过“纪念飞虎队历史图片展”，由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成员及飞虎队老兵后人组成的美国飞虎队代表团一行访问长汀。黄思霖回忆，当时飞虎队飞行员的后代还特地来到了丽园，来看看他们父辈当年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黄思霖妻子的手机中，还珍藏着几名飞虎队后辈到丽园合影的照片。

  毛伟先则告诉新黄河记者，当时他和弟弟以及弟弟的孙子共同见到了飞虎队的后辈们。“杰夫·格林主席当时还把我弟弟的孙子也高高抱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好像当年飞虎队队员抱起我们长汀的孩子一样，历史仿佛在这一刻又重现了。”毛伟先说。

  在采访的最后，毛伟先带记者来到了当年飞虎队起飞的机场旧址。随着城市的发展，原本的机场已经被拆除，改建成了工业园，曾经的遗迹也不复存在。不过，长汀县给这座工业园起了一个寓意深远的名字——腾飞工业园。

  记者:郑旭 剪辑:王瑶华 编辑:俞丹 编辑:曹梦佳 美编:邱晓波 校对:汤琪